谈谈声音的“粘滞感”

发表于 2019-5-5 13:29: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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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粘滞感”这个词，在hi-fi里有其特定的含义，虽然还没有一个业界公认的标准定义，也没有进入电声学词汇，但很多老烧明白指的是什么意思。发烧友所说的“粘滞感”往往和声音的“回味”有关，指的是并不直白，而是音色似乎带一些回味、音色有一些粘稠感的意思。有人会说了，hi-fi的声音不是应该尽量地干净、清爽、快速吗？为什么要这种粘稠感、粘滞感，它是否有悖hi-fi的本意？确实，到底hi-fi系统的声音应该尽量地干净、清爽，还是应该带一些粘滞感？这是一个有意思的问题，不同的人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判断和回答。
有一些器材是很典型的声音带“粘滞感”的，比如纯甲类放大器（ClassA）和一些胆机，音色不是十分直接、直白、迅捷，而是带一些回味、粘滞。很多纯甲类爱好者、胆机爱好者就是喜欢这种音色和味道。另有一些器材则是典型的不带粘滞感、而是声底十分干净的，特征是干净、快速、毫不拖泥带水，比如D类放大器（ClassD）、数字放大器（Digital Amp）。这样的声音特征也有人很喜欢。

喜欢“粘滞感”声音的，往往认为太干净和快速的声音没有感情、不好听、缺乏亲切感，而喜欢干净直白声的，认为“粘滞感”的声音不够干净，拖泥带水的，糊。

还有一种情况的讨论中，也经常看到“粘滞感”的形容——那就是关于单端和平衡的声音对比。很多发烧友注意到，单端传输、单端放大，出来的声音往往多一些粘滞感、亲切感、回味，不过频宽和动态略小，而平衡传输、平衡放大，声音更开阔、直接、动态起落更干脆，但声音缺少一些回味。

确实，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况：技术上貌似很好的声音，频宽出色、动态鲜明快速、声底干净透明，但声音有冷感，缺乏一些亲切感和回味，听久了会发觉不易动人，有时难以使人投入音乐。而带一些粘滞感的声音，频宽似乎不那么突出、速度不那么快、动态不那么起落鲜明，但是声音多一些亲切感、吸引人的特质。

到底喜欢哪种声音呢？其实没有绝对的对错，于是发烧友大致分为两派，持各自的声音观点，在论坛上谈论到一些具体器材时也会因此争论不休。比如森海HD650，这是一个经典的耳机，但说它声音糊、甚至声音脏的，不在少数。确实，HD650不是一副声底特别干净通透、鲜明锐利的耳机，甚至可以说它的声音有些“毛茸茸”的，但是听它播放古典音乐特别是古典交响，有时就特别对味，很多乐迷和烧友认为HD650的重播效果很象音乐厅的现场感觉，甚至比HD800旗舰耳机更“象”音乐厅的现场感觉。

为什么会如此呢？我也经常听古典音乐会，我能大致理解这种说法——其实音乐厅的现场声音，并不是那么纯净、快速、没有回味的！而是有些“毛茸茸”的，是带粘滞感和回味的。音乐厅现场的混响造成的就是这样的效果。一个太过干净和没有混响的音乐厅，是不会被乐迷认可的，会认为那样的声音“不好听”。HD650的声音，其特性恰好接近一个典型的古典音乐厅的混响特性，重播古典音乐时，效果带有音乐厅的真实感，不过于干净、不偏干，而带有一种“粘滞性的真实感”，营造出一种现场的亲切感。我个人觉得喜欢HD650、认为HD650的声音接近音乐厅现场表演效果的，都是很熟悉现场声音的乐迷，而恰恰一些不听现场、不熟悉现场的发烧友，会认为HD650的声音不好，因为他们不知道，真实音乐厅的现场声音，并不象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干净透明、鲜明锐利。

当然，喜欢尽量干净通透的声音，要求声音不含任何杂质，包括不含“回味”或“粘滞感”，也并不是错事。这是个人的声音审美理念，没法去武断地审判对错。就像我以前所分析过的，声音的美有多种，在不同口味人的眼里，粘滞感可以是好事，是声音的韵味，也可以是不好的东西，是杂质、是“脏”。论坛上那么多的争吵，有些说穿了是无法调和的口味矛盾。

再举一个近期熟悉的例子：OravaUA01解码耳放一体机，就是比较典型的声音偏干净通透的产品，回味不多，艾诗MDAC5A，则是比较典型的声音带一些粘滞感和亲切感的解码耳放产品。这俩产品经常有烧友问我如何取舍，我觉得最好就是看自己的声音理念而定。

当然，凡事有一个度。在我看来，太过粘滞、浓郁、速度太慢、透明度受太多影响的声音，谈不上高品质，而太过干净清晰、太过快速直白、冷感明显的声音，我也从不喜欢。hi-fi器材的声音设计和评判，“度”的把握至关重要。当然，这里的度的把握，具体也是一个带主观性的问题。

其实，最典型的、需要重播时声音带一些粘滞感的，是弦乐器，包括小提琴、大提琴这两件常见的独奏乐器。很多发烧友在试听器材的时候会用独奏小提琴、大提琴的内容，以及听古典交响中的弦乐合奏。不论是小提琴、中提琴、大提琴还是弦乐合奏，如果出来的声音光溜溜的、极其干净顺滑但没有一点粘滞感，那很多乐迷会认为那是很难听的，也不真实！

是的，熟悉现场效果、熟悉弦乐器真实音色的乐迷，都会知道，真实的音乐厅中的小提琴、大提琴演奏，弦乐群的声音，都是带粘滞感的，有一种柔暗、黏黏的感觉。有时会用“肉感”来形容这种声音。这种带些“肉感”、带些“黏稠”的声音造成一种独特的韵味感、回味感，是弦乐器音色吸引人的一个重要原因。有些发烧友喜欢用“松香味”来形容，其实，“松香味”指的并不是松香的味道，而是指松香抹在小提琴琴弦后带来的那种涩涩的摩擦感。小提琴发音靠的就是琴弓和琴弦的摩擦（以及琴腔的共鸣放大），所以其声音天然就带有一种粘滞感，如果丧失了这种感觉，干净得光溜溜、滑溜溜的，就不象、就难听，熟悉小提琴的乐迷们绝不会接受。

最需要干净、通透、结实快速的，是钢琴这件乐器的重播。钢琴音域宽、最低音域只有二十多赫兹，而高频泛音可以到极高音域，对重播器材的频宽构成了很高挑战，而且钢琴本质上是一种敲击发音的乐器，从经验来看，要把钢琴的声音播好，hi-fi系统的声音必需高度干净、结实、凝聚，并且有极好的瞬态响应，能把击键一刹那的Attack（猝发的起音）表现好。瞬态慢、声音散、声底不干净，重播出来的钢琴声都会难听，有时快速音粒会混为一团，根本无法辨清每个音粒，效果十分可怕。很多耳机老烧有个共识——老款铁三角耳机往往钢琴很难听，根本原因就是速度感太慢，瞬态不行，拖泥带水、音粒不清的钢琴是很难听的。

所以钢琴的重播是不需要什么“粘滞感”的，钢琴重播最考验器材的硬素质，包括频宽、结像力、瞬态。经常有一些播放小提琴很好听、很有韵味的器材，一旦重播钢琴，就暴露问题了，比如速度慢吞吞、欠结实，击键的力度和爆发力不好，音粒含混不清。这样的钢琴声是不够真实的，也不好听！

我以前多次讲过这么一个道理：很少有器材能同时把小提琴和钢琴都播得很好。这就是因为小提琴和钢琴这两种乐器，性格一柔一刚，一个要求重播器材带些粘滞感和韵味，一个则要求重播器材具有优良的硬素质，结果就是，很少有器材能同时满足这两点，把小提琴（或其它弦乐器）和钢琴都播到一流的水平。往往见到的情况是，某些器材更适合小提琴等弦乐器的重播，但钢琴差些，另外有些器材播放钢琴很出色，但播放小提琴等就一般。很多实际的器材都有这种偏向性，偏小提琴一些，或者偏钢琴一些。

前面说了不少口味差异问题，最后说说我自己的“口味”。我喜欢透明、干净的声底，但不喜欢没有一点粘滞感的声音。太过干净、光滑、有冷感的声音，泛着清冷光泽的声音，始终不是我的最爱。我发觉发烧友很大致地还分两种，一种是乐迷，非常注重“音乐感”，喜欢通过感受器材表现音乐是否引人、是否好听来判断声音，另外一种则不太讨论和关心音乐——论坛上有一些烧友甚至大烧整天谈器材、谈声音、分析声音，但几乎从来不谈自己对音乐的爱好和个人体会，我觉得就属于这类——他们对音乐未必有很深的体会，而更关心声音本身，更注重声音的“技术感”、素质的一面。我自己肯定是属于前一类，乐迷型的发烧友，习惯于通过对器材重播音乐的感受，来体会器材的特点。对我来说，所谓粘滞感是器材应该有的一种特质，适度的粘滞感非常重要。毫无粘滞感、干净光滑得过头的声音，无论是重播弦乐，还是重播人声，或者萨克斯管、小号等重要的独奏乐器，都会缺一点东西，缺一点真实自然感。这种“适度的粘滞感”是听感自然和真实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不过，我一贯主张在试听器材时，用包括人声、小提琴、钢琴在内的多种乐器声试听。所以，器材对钢琴的重播还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，我前面所说的希望器材有“适度的粘滞感”并不代表它播放钢琴可以含混一片。即使是偏韵味的器材，我还是希望播放钢琴能达到可以接受的程度，否则就太偏科了（象老款铁三角耳机那样）。所以我最后的一点建议是，无论试听什么器材，都请认真地听听它播放小提琴和钢琴这两件乐器的表现。